研究弘一法师的老一辈专家有叶圣陶、丰子凯、夏丏尊、朱光潜等人,他们均已辞世,而陈祥耀可算是我国老一辈研究弘一法师中唯一健在者。年青时,他与弘一法师结识、交往三年,即开始写有关弘一法师的记述文章;法师圆寂后,他又写纪念文章、诗作和论文;2003年,他应中央电视台“走遍中国”栏目之约,赴北京作介绍弘一法师的专题讲话。可谓著作等身,硕果累累。
弘一法师,俗名李叔同,1880年诞生于天津,1942年10月13日圆寂于泉州,享年63岁。他是我国近现代佛学和文学艺术大师,是我国近代话剧运动的先驱者之一,在佛学和文学、戏剧、音乐、绘画、书法等领域均有精深造诣与杰出贡献。他年轻时曾留学日本,在东京艺术学校研习美术、音乐等。在此期间,他同我国留日学生一道创组春柳剧社,演出世界名剧《茶花女》,饰演女主角,又参与公演《黑奴吁天录》。回国后,参加过辛亥革命时期进步的文学团体《南社》。他擅长诗词与乐曲,精于书法、篆刻,又通日文、英文和意大利文。他早年创作的《送别歌》、《祖国歌》和《大中华》歌曲,唤起苦难中的国民奋发图强,激起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他于39岁中年出家,直到终老,24年的佛门生涯中,有14年选择在古称“佛国”的闽南度过,其间大部分时日住在泉州地区弘法著述。
陈祥耀结识弘一法师,是“因缘”弘一法师重到泉州,住在承天寺,首讲《普贤行愿品》,作为年轻学子的他,“是常常出席的一个”。1938年的一天,大师应邀到梅石书院(故址在今泉州一中),作题为《佛教的源流及宗派》的演讲,陈祥耀担任记录,后因请求订正记录稿,登门拜访过弘一法师。法师不但欣然答应为他修改记录稿,还答应次日在寺里与他合影。“法师用朱笔细字修改,把讲时重复、繁冗、疏漏处,加以删补,大约把原稿的字数减去四分之一。”可惜的是,法师的亲改稿毁失于“文革”期间。1997年,在高文显先生家中发现此记录摘抄稿,于是祥耀按记忆再次增减整理,并首次刊登于1998年《福建佛教》。
由于这次机缘,陈祥耀从此关注弘一法师在泉州的行踪,将自己耳闻目睹法师的生活梗概记述下来,1940年写成了《息影闽南的弘一法师》一文,1941年登载于广西《觉音月刊》第二十、二十一期合刊。该文于1943年在上海入选夏尊先生所编《弘一大师永怀录》时改篇名为《弘一法师在闽南》,一直沿用至今。
3年之后,祥耀离泉赴沪就读无锡国学专修学校上海分校。没想到,1942年法师在泉州谢世。当他接到法师圆寂的报告信后约十几天,又接到尊先生来函嘱其写纪念文章,他在当天“晚上数小时之中”写就了《纪念晚晴老人》一文(弘一法师自号晚晴老人),交由佛学刊物《觉有情》发表。此文后来也收入《弘一大师永怀录》。
解放后,陈祥耀执教于福建师范大学(文革前为福建师范学院)中文系。近年来,他应闽台佛学界的约请写了纪念弘一法师的文章,计有《艺事全能书独圣》《弘一法师与〈华严集联三百〉》《重谈我对弘一法师的三点认识》《〈弘一大师圆寂六十二周年纪念文〉序》等。最近,他又应陈珍珍居士的邀请,参与《弘一大师全集》重版的编辑工作。
在开展弘一大师的研究过程中,陈祥耀有下列4个重点甚为突出:
一、称道弘一法师“出家”基于贯彻僧侣生活的“大悲”精神。弘一法师一生热爱祖国和人民,深感世间万象变迁,悯念众生疾苦。有人说贯穿于法师在家出家两段不同生活的主导精神是“爱国”。祥耀先生则认为,虽然从法师在俗时所写爱国诗词及《祖国歌》等作品和出家后所写“念佛不忘救国”的条幅来看,“爱国精神”是贯彻其一生的。“但爱国精神只是他的‘大悲’精神所包含的一个方面,并不能如后者那样能包括爱祖国、爱人民、爱众生、感慨世事无常、誓愿觉世醒俗、普度一切众生苦厄的范围之广”。因此,法师倡言“须常抱积极之大悲心”,应是其主导精神。
二、充分肯定弘一法师为中兴“律宗”之大德。法师编著并手书的《四分律戒相表记》,为唐道宣及其他律宗大师编写年谱,讲述、整理、批注很多有关佛教律宗著作,实是中兴衰落已久的“南山律宗”的大德。他自己严守律宗戒律,身体力行,不畏艰苦。他之出家不同于有些人只求清静解脱,参禅求悟,并不潜心于佛学的研究和著述。而是毅然舍弃在俗时的一切文学、艺术、教育等事业,“勇猛精进”地成就另一种“大事因缘”和“殊胜功德”。他在24年的僧侣生活中,除编撰律宗著作外,还广泛撰著、讲述其他佛学著作,如《心经大意》、《佛学要略》等多种。老一辈研究学者朱光潜先生说法师是“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对此说法,陈祥耀认为两者是统一的。
三、赞颂法师对华严宗、唯识宗的深入研究和重视。在记录弘一法师《佛教的源流及宗派》的演讲《后记》中,陈祥耀特别说明法师对佛教说理最具严密体系的“唯识宗”的精深研究和重视。在《弘一法师与〈华严集联三百〉》中,他着重指出:佛学中“华严宗”因经籍、疏论浩瀚,难以研究;唐代以后呈现中衰。弘一法师长期深究此宗,编成《华严集联三百》一书,亲自手书,流传于世。“《集联》力求不失《华严》经文本意,又富佛教哲理的普遍性,择对工整,又灵活不滞,‘于和谐中见脱化,于自然中见高复,法师高深的文学修养和佛学修养,具足体现。”他认为《集联》是法师高超的文学、艺术、佛法造诣三合一的结晶。“《集联》高超的哲理美、文学美,给人以极强的启发性和感染力,加上书法独擅的艺术美,更引人入胜,增其欢喜持受的感情。”
四、赞叹法师之书法是“艺事全能书独圣”。人们对法师的书法成就之高是早有共识的。然而上世纪末有人评“中国二十世纪十大杰出书法家”时,将弘一法师名列在最后,对此祥耀先生持有不同见解,见于所作《重谈我对弘一法师的三点认识》文中。在此前,除祥耀已说过:“其字(指弘一法师的字)在近人中,取资最宏,独创性最大,境界最高,难度亦最大,成就堪称第一。”(见1994年《继承汉字书法传统的历史使命》)近年来,祥耀还对法师的书法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他指出:李叔同在俗时融合诸家而自创魏碑字体,书法作品笔力浑厚而又优美多姿;出家后所写饱笔方扁碑体字,极为沉浑雄厚,笔笔直运,不用回笔。稍后所写修瘦字体,融化碑帖楷行,很具独创风格。晚年书信、序跋中行书小字,“平淡、恬静、冲逸之致”(法师语)最为突出,好像轻淡得全不费功夫,而自然入于神化之境。祥耀的研究成果可见于《艺事全能书独圣》和《重谈我对弘一法师的三点认识》两篇文章中。
对于陈祥耀用毕生精力从事研究弘一法师一事,人民文学出版社原编审林东海先生在《既明且哲——记陈祥耀先生》一文(见人民文学出版社《师友风谊》一书)中深情地说:祥耀先生热情讴歌弘一法师的德业和风范,我从中隐约看到了法师的气质和精神。”已过80岁高龄的陈祥耀,仍然为撰写介绍弘一法师的论文,编集弘一法师的著作而尽心尽力。他不愧是当今结识弘一法师而参与“弘学”研究的难得的一位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