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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韵点缓缓起舞的“一代教化主”——褚遂良和他的雁塔圣教序

发布日期:2014-09-08      作者:崔寒柏      浏览次数:11946
雁塔圣教序局部
褚遂良《雁塔圣教序》局部

  关键词:褚遂良 雁塔圣教序

  书法的动人之处首先是要鲜活,所以真迹为上,碑版次之,印刷更次之。如果将书法中的字比作人,碑版是人的画像,印刷是人的照片,都不如见到真人来得传神。

  当我们见不到真人的时候,优良的画像或照片就成了我们还原真人的最好途径,碑帖就是这样,尤其是经典名帖。我们会透过专心的审视去感受大家们的气息、风格、格调和韵致。在技术上还原当时的笔法,在内蕴上感受作者的襟怀。

  如果说初唐的欧阳询继承了王羲之的骨架并将其规整严肃的一面放大了的话,褚遂良就是将王字的另一部分发扬光大了,那就是婀娜的身段和抑扬的韵致,以《雁塔圣教序》表现得最为充分和完备。

  此帖是褚遂良去世前六年的作品,即59岁时作,据说此后并无作品存世,所以说它是封笔之作,成熟之作。所谓成熟,就是已从技法中脱出,在整篇的书写中无所顾忌,任我发挥,其中大反差的粗细笔画对比和曲直的交替,以及单字密疏的对比因弧形笔画的承接而显得平和。这些婉转的韵律感一扫欧字的板结,虞字的内敛,从而破除了欧虞所带来的隋朝的暮气,开有唐以来楷法之宗,故有“一代教化主”之称。

  历代提倡学习楷书多为欧颜二体,褚字似乎旁逸斜出,但实际上颜是学习了欧、褚之后丰腴而出的。欧字有如骨骼初成的青少年男性,而此帖有如体态轻盈的少妇。颜字《多宝塔碑》有如轮廓鲜明的青年,而颜家庙碑则为富态的中老年。

  《雁》帖较之褚帖《伊阙佛龛碑》《孟法师碑》不同处全在于晚年对韵蕴的感受。首先是韵,写字的人会因为不同的内容、不同的形式和不同的用途而影响写字的心态。但凡有约束的时候都会产生某种拘谨,这种拘谨是存在于书家潜意识中的,不是主观可以克服的,那就是想满足别人的感受,或恐怕不能满足别人的要求。这种约束会表现在用笔与结构的刻板以及通篇的不畅上。而《雁》帖却能在畅快一时中随势而动,随动而形,随形而释,无论是走笔的自如还是形状的伸缩都可以畅达无碍。这种韵致在欧楷、颜楷以及柳楷中都不复现,相信褚的书写速度会较欧、颜为快,只有快才能拉带出韵。我从未临过此帖,可能是书写速度的接近,或是对王字某些理解的接近,今日写来极易入手,且感觉苏米的意蕴多源于此。

  点,横,竖,撇,捺等都是字的部件,每一部件使用在不同的字中都不相同,即使同一字也会因为上下左右衔接的不同而有所变化。产生这些变化的原因就是韵律。其抑扬顿挫来自于书写时字的难易、收放、密疏,抑或牵扯到书写的内容本身。我们在学一首新歌的时候会先哼唱歌曲的五线谱或者简谱,哼出调儿来之后就会在调儿中加词,最后去唱词,而唱顺之后就不会根据谱去唱了。很多人不识谱也可以根据调儿去唱,这调儿就是韵。同样一首歌,不同人唱出后会有不同的效果,唱腔是在不改变音节长短和高低的范围内作音量和音质的调整以突显个性。但是不同内涵与气质的人在演唱同一首歌时会有质的不同,这就是蕴。蕴是一个人的综合实力,即使隐藏在内心深处,也会不知不觉地冒出来。

  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作为一个小孩子,我在书法上已有“心得”,每每被带到长辈面前请教的时候,每位老师都不约而同地讲过三个字:多读书。直到我也成了老师后才知道,这三个字是他们送给我的大礼,终生受用不说,更重要的是,青少年读书的时机是不可重来的!

  蕴是一个人内涵的综合,不单纯是书读了多少,还在于读什么,怎么读,怎么用。读什么与天性有关,怎么读是能力,怎么用是综合水平,临场发挥则是才华的外现。人的经历和阅历既是做事的框架也是拓展的方向,只有读到一定量的书且能融会贯通、运用自如、即时发挥才能有足够的蕴来推演出自己的丰厚形象。简单一句“笔画质感”,其实已经包含了太多的内涵,学不出来,练不出来,更造作不出来。

  褚遂良的父亲是隋朝旧宦,被唐太宗接纳后竟能表现得没有丝毫降臣之卑,深得太宗赏识。父亲这种风骨深深影响了青年褚遂良。褚遂良曾官居相位,为托孤重臣,因反对武则天封后竟把朝笏弃之殿阶,脱解冠巾,叩至头血飞溅。人格、品格之盛深入人心,放诸书法则可增辉添彩。格调之高而超拔于众人,仰之弥高之调势必产生凡众不可及之韵,褚遂良曾说书法为书者心画,由此亦见一斑。

  褚公法书开有唐宏盛气韵,滋润婉转百代,而其韵蕴难学,是故学褚而得其表象者虽众,却多如东施效颦。此碑宜读懂、悟通,踩着韵点缓缓起舞,合拍者便有所得。非行迹,且怡然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