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坤文，看到他的字、画或他本人，我都会不自觉地想到艺术与气质这个话题。
气质是一个人的个性和心理色彩，有先天命定的成分，往往不自觉地左右了人生的境界。对于艺术家而言，气质像墨水像油彩渗透在他的作品里，让创作因此烙上了他的人格特征。就像莫扎特的明朗，总让他的乐谱上流淌高贵的音符；毕加索的热情，总使得画里画外那些眼睛隐闪着风流。我一向以为，要从一件作品中认识作者，气质是其中辨识度最高、最不可复制的东西。古代书论说“字如其人”，当是如其气质。
初识坤文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那时他是一个裁缝学徒，收工后便在工作台上临帖习字，静静的，一种柔美忧郁的神情，眼睛特别的干净。看他写欧阳询，竟透着一股禅意，我想这是一个维特式的少年，他日在书法上的成就不可小视。后来发现他居然还写格律诗，有板有眼，且不乏空灵韵味！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的书法涉猎面越来越广，创作也越发老到，用笔大气，结构高古，气息淳厚，得到不少大家的好评，因此多次入选国家一级展览。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大概十年前，他在龙岩做一次个展，我专程从福州回去了一趟，那次展览的一些作品，至今还印在我的脑海里。记得在讨论会上，我就讲到了气质的问题，还建议坤文好好研读一番《文心雕龙》之风骨篇。
十年前的坤文勇猛精进，无所畏惧，他的人、他的书法都是那样的生机勃勃。接下来，他迷上了水墨山水，模样是黄宾虹（他学得很快），气质上想要更空灵一些。他的书法因此也有一个很大的转折。他认为，原先的书法与画风不相匹配，于是也学黄宾虹那样荒率萧散一些，但似乎有些失控，点画变得不那么在意，气息也显得有些散乱，配上他的画倒还真合适，但单独作为书法作品，我个人认为有真气弥失力不从心之感。这时期我与坤文见过几面，见他愈发消瘦愈发宁静愈发淡泊，气质上颇有山中道人的意思。但看过他平时的一些小品之后，我心踏实多了，因为气质依旧，那些该有的和难得的都在。
前几日，坤文打电话来告诉我他要办个展览，嘱我写几行文字。我知道，我们彼此把对方当兄弟，为此很是感激。但是，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知道，坤文在思考，这些大概都是过程，若干年后他的创作一定又是另外一种样子。“后黄宾虹”的赖坤文未可预料，但我真心地希望，不管是什么，都不要少了情感的浓度和生命的张力。
半山居
2014年5月于福州茂林山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