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通别境因佛缘我认识了书法家林坚璋文_胡敬德 私底下与朋友论八闽当下书坛,以为足当书家之名者三二人而已,泉州林坚璋必居其一。此论尚有一前提,非历史性评判。盖历史判断属于未来的命题。且书法之难,倾一生之力为之者,代不乏人,而修得正果者,寥寥无几,自古皆然。书法之难,难在以至简的形式承当极多的文化内涵,是以有学者以文化核心之核心观书法,以道相称,而到每责人以生命化求之。 第一次看到林坚璋的书法,是在一个颇有档次的国画展上,序言是林坚璋撰并毛笔书法写的,文言行草、功力醇厚、趣向高卓、见底不凡、文采斐然,有出尘之概,过目难忘非常人也。说实话,回这篇序文,我看画的功夫被大大的挤占。同去的朋友研习书法有年,感慨说,展主请这样的高手以书作序,要吃些亏的。我和朋友不算孤陋寡闻,竟不知省内有如此人物。几个月后,访友泉州。友人相邀往刺桐阁赏西湖波光。登得阁来,被红木的柱廊悠然而上,见方倾碧波接无边天光而心为之怡然。到了阁顶,不料那里正举办一个书画展,我的好心情多少有些拂逆了。现如今到处是展览。我总觉,俗笔艳色,碍了此阁的多般好处。且转且想间,一件草书直撞眼帘。铁笔银钩、崩雷坠石、蛇惊虺走。神走鬼没、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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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通别境因佛缘——我认识了书法家林坚璋
文_胡敬德
私底下与朋友论八闽当下书坛,以为足当书家之名者三二人而已,泉州林坚璋必居其一。此论尚有一前提,非历史性评判。盖历史判断属于未来的命题。且书法之难,倾一生之力为之者,代不乏人,而修得正果者,寥寥无几,自古皆然。书法之难,难在以至简的形式承当极多的文化内涵,是以有学者以文化核心之核心观书法,以道相称,而到每责人以生命化求之。
第一次看到林坚璋的书法,是在一个颇有档次的国画展上,序言是林坚璋撰并毛笔书法写的,文言行草、功力醇厚、趣向高卓、见底不凡、文采斐然,有出尘之概,过目难忘非常人也。说实话,回这篇序文,我看画的功夫被大大的挤占。同去的朋友研习书法有年,感慨说,展主请这样的高手以书作序,要吃些亏的。我和朋友不算孤陋寡闻,竟不知省内有如此人物。几个月后,访友泉州。友人相邀往刺桐阁赏西湖波光。登得阁来,被红木的柱廊悠然而上,见方倾碧波接无边天光而心为之怡然。到了阁顶,不料那里正举办一个书画展,我的好心情多少有些拂逆了。现如今到处是展览。我总觉,俗笔艳色,碍了此阁的多般好处。且转且想间,一件草书直撞眼帘。铁笔银钩、崩雷坠石、蛇惊虺走。神走鬼没、禅机时显、真是书通别样境界呀。会是林坚璋吗?心里说。驻目落款,果然。此时湖光与高阁,化为乌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心中常盘旋着刺桐阁上林坚璋草书。孔子问韶,三月不知道肉味。我邂逅坚璋书法这佳境而得以猜度对人真赏之奥谛,大约无乖圣教吧。
丁亥春,赴泉州组稿,得朋友介绍而拜访了朴园。主人笑眯眯,蔼然长者。引我入其书房,只见整个三居室套房,环壁皆书。经史子集,碑拓线装,井然有序。案上古砚,层码垒堆。我问期数,曰:三百多吧。观其行制,宋明砚不少。我又见博古架上,古佛、青花、瓦当、钟鼎、奇石等等。令人目不暇接。尝有学者评小莽苍苍斋所藏,知其所养。联想此前读林坚璋书法的感受,益觉此言信然。当主人带我进他创作书法的大屋时,在门口的转折处,我看到一张镶着有镜框里的弘一法师的老张片。话题因此就围绕弘一法师展开来。原来,文革前,还是高中生的林坚璋就协助开元寺的妙莲和尚和圆拙和尚建立弘一法师纪念馆。在整理大师的资料时,在些东西无法确定,妙老就介绍找丰子恺先生联系。这样,林坚璋就和丰老建立了问学的关系。参加工作后,他常出差,去上海则在缘缘堂对面找招待所,一住个把月,问道往返,坚持了六年,知道丰老去世。也许有预感最后一次问学,分别时丰老赠书画给林坚璋,上题“坚璋居士藏”、林坚璋说,他从丰老所得主要是学理上的,这是内在的支撑性的东西。在其求艺的过程中,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老师—林散之。他向散翁所求侧重于书法本体方面。具体的说,主要领会散翁如何用笔、用墨、用水、学习如何解读消化法帖、如何参悟五笔七墨、如何融通画法与书法,这样“看看学”,前后也持续了六年。林坚璋告诉我第一次见散翁,老人不太理睬他。可散翁听力不太好,有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方。林坚璋不气、,再三登门,后来散翁问:“你从哪里了?”答曰:“泉州。”“泉州?知道弘一法师吗:”这问题对他简直是天赐殊缘,遂问一答十。娓娓道来。于是,大师末了丢下一句话:“写字,跟我学。”又加上“要学会看。”这六年的耳濡目染,于书法之奥窍,所得之多,自非语言可以形容,中国书画,讲究起手的纯正、文脉的贯穿和诗心道性的涵养,非名师耳提面命,往往难得其正门。唐时醉素“很所见甚浅,遂担笈杖锡,西游上国,谒见当代明公”,说的大概就是这个理、试想,若无鲁公为其介绍张颠笔法。醉素草圣是何境界,恐又当别说。林坚璋认为,近代以来,书法在境界上达到哲理的层面的,只有两个人,一为弘一法师,以为林散之;而书法的哲理化内涵是书法艺术的灵魂。由斯言亦可想见林坚璋书法追求的旨归。林旁坚璋在文革前后那样特殊的年代,因了弘一法师的缘故,亲承了丰林二位名师的教导,接受了具有明确传承脉络的文化熏陶,于其书艺可谓至关紧要,于其人生可谓一种特殊的惠顾。于其智性可谓得佛光的烛引。彼时,多少具有慧根的青年,或于彷徨绝望,或荒于无所事事。
谈及林坚璋书学师承的同时我脑中始终梦绕着这样一个问题。集近现代以来的中国书法语境的问题。自阮元倡碑以来,中国书法开辟了另一个向度,追求力量感和原始感。此向一度经包、康的极力宣传,成了书学主流,致使以二王为典范的帖学体系“至今已觉不新鲜”。客观地看,碑学引入了“乡村儿女”式的朴茂不雕的生气,虽丰富了书法的审美维度,然从其三百多年的发展历程来看,一流的碑学大师的成就终难抵得二流帖学名家的风流。其间的消息,于今实在值得细加探讨。总的说,帖学圣手,其精神透出的是中国文化精英的生命意识和情怀表达,其本质是超越性的。唯其超越的性质,使得笔墨的运动状态具有本原性的文化信息。所以那一根纯粹之线的使转点划,通古达今,转化地创造民族文化内容的一个方面,成为文化感觉上的精微与超越意识提升的原动力之一。林坚璋在年轻时,唐以下书是不学的。这不免有年少气盛的意味,但所透露出的根本还是书学的本原意识和路径抉择。从他的许多作品看,林坚璋在北碑上下的功夫也是很深得。这跟时代的风气紧密关联,我觉得散翁那一代书家,本质上是碑学语境中走出来的。清代以来具有大碑和帖两个系统,并以前者为主的书学现实,逼迫今天我们要比清以前的人做更多认识上的矫正和范本的取舍,从而为自己清理一条合适的路径。历史地看,碑学益做辅助性参照,若成为主流,则不免流于而影响书法整体的高度。而今,我们的书法实际还是处于碑学的语境中,它是否可以反转出真正可与帖学相媲美的经典,对此,我是抱非乐观态度的。毕竟,300多年的碑学实践,没有我们看到充足的可能性。而且,以碑学语境中的书法之眼看帖学的经典难免不碑学化了,如此,怎么把握帖学的真精神呢?
有一次,我听到林坚璋感叹:有时间,东坡的东西也想好好过一过,我一直希望就这个问题能听到他具体的意见。就我的陋见:虽然面对大师的艺术,你会不由自主地感叹:不应有:“宜第几”的想法、但是,在帖学系统中,东坡究竟不可以书圣称之。于是,我猜想:耳顺之年的林坚璋,于东坡之书中是看到了帖学发展过程中的必要环节?抑或仅仅视之对碑学语境中研求书法的某种补充?我宁愿是前者。我的一个朋友曾经告诉我:没必要将碑学和帖学视若水火。要跳出碑与帖的二元对立的思维。我无以对、但碑学主流实践的情况,给我更多的触感,是感觉到对其审视的批判的必要性和紧迫性,是希望能够对帖学高峰时期有人的本质力量和艺术意志有真正的探究和吸取。
我可能对林坚璋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了。但我觉得,一个已经将书法写出相当境界的代表书家,为了确保其后的发展和升华,是需要不断自我挑战,而其核心内容就是理念上的校正和推进。我是喜爱林坚璋的书法的,它情调别样,质研兼顾,敢破能立,孙虞礼论书重情深调合。我知道林坚璋作书,情调意识极其自觉。每于夜深人静,读书遇佳句,于心有戚戚焉,乃肯走笔楮上、是时也,得进还得意。林坚璋之情调者为何物耶?是有感于宇宙人生而诗心砰然也,是有所深养也,是哲理之感悟和艺术思想之笔墨化也、此中秘钥岂浅表辈所识哉。我还知道,林坚璋出自泉州望族,垂鬓之年。曾求学厦大的母亲,或井边督背古诗,或于砚旁课以八法。林坚璋又做过香港《书谱》副主编。早先,国内刊物凋零,许多书学通才的书法理论力作,往往在《书谱》上得以面世。他在香港工作了好长一段时间,本可以定居香港,但他更热爱泉州的人文气息和散澹生活。于是,我们得以在泉州不时造访这位书通别境因佛缘的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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